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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吴乃中，笔名春华秋实。毕业于河北医大医学系，外科主任医师。业余爱好舞文弄墨，完成本职工作之余，经常以笔代刀，随意砌字。有几百篇散文发在各种网刊平台里。
父亲
文/吴乃中
我的老父亲，如果他老人家能够享受米茶之寿，今年应该是97虚岁了。
父亲是一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。
在中国遭受日寇侵略时期，父亲读完小学就辍学了，生计所迫，15岁便跟着我的爷爷到铁路上做工，转展于沧州机务段所属的青县、马厂、唐官屯、陈官屯等车站，经过培训后担任车站内勤值班员（调度）。父亲是个有上进心的人，在做工期间未曾放弃学习，除了熟悉业务外，还因了当时的环境需要学习日语和英语，达到无障碍口语交流的基本要求。
到解放战争时期，随着解放战争的不断胜利和发展，大军南下，同时也需要大批有技术的铁路工人跟随南下，以保障铁路正常运转满足后勤供给。那时父亲已经成家，我也有了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，父亲舍小家为国家，毅然响应党的号召南下，去了南方铁路系统工作，为这场划时代的解放战争做贡献。
新中国之初，抗美援朝又开始了。中国人民志愿军出朝作战，后勤补给成了短板，直接影响到战争的进程乃至胜负。所以，党中央决定组建铁道兵。随大军南下到了柳州的父亲，便应征入伍，到上海集结，赴朝作战。在当时，没有条件向家人征询意见，父亲完全是自作主张，好在通过我在上海居住的大姨写信告知了家人。外祖父知道了我父亲由上海入朝，断定要走津浦路经过家乡唐官屯站，为此，我的外祖父几乎每天到唐官屯车站等候军列的到来，希望能和我父亲见上一面。
一天午后，父亲乘坐的军列驶进了唐官屯站，这里是父亲工作过的地方，趁机喊住车站里一个熟悉的旧同事，委托他再次转告家里人，自己很快就入朝了。而那天在家午睡的外祖父得知消息赶到车站时，列车已经驶出半个小时了，未能和父亲见面嘱咐几句，成了存留在外祖父心里好长时间的遗憾。
雄赳赳，气昂昂，跨过鸭绿江……父亲在炮火连天的朝鲜战斗了三年半的时间，圆满地完成了铁路后勤运输的调度、组织任务。耳膜被炮弹的爆炸声震破，听力受到很大损害，最终胜利地回到祖国。转业后，依旧从事自己的老本行，返回地方铁路系统工作。
在父母亲将近四十时才有了我这个老儿子。颇得父母、哥哥、姐姐的疼爱。小时候，父亲常常让我坐在自行车的前梁上，高兴地唱着“雄赳赳、气昂昂、跨过鸭绿江”带着我沿着院外的104国道兜风。或者在大哥二哥上学不在家时，拿起哥哥们的口琴吹起他最喜欢的时代旋律：嘿啦啦啦啦嘿啦啦啦，天空出彩霞啊，地上开红花啊，中朝人民力量大，打败了美国兵啊—–那节奏明快的曲调也感染着我。
父亲，他承担了他那个时代的责任，尽了他自己的一份义务，那也是一种骄傲和荣耀。父亲吹奏得那么用心，那么自我陶醉，眼睛里闪烁着生命活力的光芒，仿佛年轻了好多。
在平时，父亲很少和我们谈论朝鲜战场上的事，也许怕惊险的故事吓着我们，也许不想炫耀那段光荣的历史。只有在父亲和来访的老朋友交谈的只言片语中，偶然听到他们谈到某个战友牺牲的情景时，我才感受到那战争的残酷。
后来偶尔翻动我家那存放珍贵物品的箱子时，才看到父亲那一张繁体字的革命军人证明书，还有已经显旧的保家卫国的志愿军勋章。
小时候家里生活还是很困难的，一侧印着“赠给最可爱的人”，一侧印着“抗美援朝，保家卫国”的白瓷缸，虽然磕碰得有些斑驳陆离，仍然是一个全家喜欢的纪念品。而且还是全家多年公用的漱口杯。现在想起来，也觉得能使用那纪念品也是一份光荣。
父亲去世三十年了，每次回忆起父亲的音容笑貌，心中都不免泛起丝丝悲痛。对父亲尽孝的欠缺，始终是我心中一块沉重的石头，压的我心痛。
一九七九年我参加高考前，五十六岁的父亲因为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，本想提前退休，一是一旦我高考失败就让我接班，二是也为了他自己身的健康。结果，我考上大学后，父亲又带病坚持工作了三年才退休。
我大学学医的初衷，也是为了能够对父亲恢复健康有帮助。可是，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外地，没能在父亲身边给予他老人家点滴帮助。父亲心脏病猝死，我远在他乡，未能和父亲见上最后一面，没能尽到老儿子作为医生应该尽到的孝道，直到现在常常暗自深责，愧感刺心，无颜愿及。
我毕业分配到外地他乡，大姐长兄也多有微词，唯独父亲从未在我面前显露任何抱怨。每次探家离别时，父亲依旧都是亲自送我到车站，站在站台上再和蔼地轻声叮嘱几句，目送我上了车才挥手告别。望着那尊衰老的身躯走去，心里着实不是滋味。
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70周年，我真的很想到鸭绿江边，看看当年父亲所在的志愿军部队跨过的鸭绿江大桥，看看他们被岁月逐渐抹去的脚步留痕，去体验一下当年父辈们的感受，写一篇文字用以告慰远在天堂的、历尽人间坎坷、一生与人为善不惹事生非的老父亲。
图文编辑张钊华
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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